由加州政府因職場環境性別岐視起訴遊戲娛樂業巨頭動視暴雪公司引起的一連串風波,應該可說是近期遊戲界最令人震驚的新聞,知名遊戲業內幕記者傑森‧施萊爾(Jason Schreier)採訪了五十多位暴雪前任與現任員工,整理出一篇名為「暴雪讓遊戲開發者變身成搖滾巨星,帶來其汙穢行為(Blizzard Turned Game Developers Into Rock Stars. Misbehavior Followed)」的內幕報導。
該篇報導透過暴雪現任與前任員工的描述,更進一步確認先前遭到披露的眾多事件,確實是暴雪娛樂內的長期文化問題,並指出問題的根源很可能是來自於公司在推出遊戲多次大獲成功之後,有意無意讓旗下的明星遊戲開發者,真的享受到有如搖滾巨星一樣的待遇,進而影響到他們的行為以及公司整體環境。
一位早期約在 2003 到 2005 年間在暴雪娛樂工作的女性遊戲開發者,克莉絲汀‧布朗內爾(Christine Brownell)表示她在任期間沒碰過任何性騷擾行為。但在《魔獸世界》大發利市後,她注意到公司情況開始出現轉變。許多人拿到甚至比原本薪資還要多的分紅獎金,公司停車場開始出現許多高級跑車,她說:「某些人的自滿就充斥在整個房間裡」。
《魔獸世界》是該公司歷史上最成功的一款遊戲,它在 2004 年推出到 2008 年成長到擁有千萬用戶。公司每年舉辦的大型展覽 BlizzCon 參與人數,從 2005 年的四千人火速成長到 2010 年的破兩萬人,讓這些遊戲創作者在玩家眼中恐怕是更甚於普通名星,正是這種待遇改變了暴雪內部的公司文化。
一位匿名的受訪女性員工回憶,她曾經聽到一位高級幹部對男性下屬說:「這些年輕女孩們(包含玩家和同事)都把我們當作超級巨星,那我們為何不從她們身上獲得一些好處呢?」曾任暴雪社群經理的克莉絲汀娜‧米科寧(Christina Mikkonen)說,暴雪的女性員工都要學會閃過活動舉辦地點-美國安納海姆會議中心附近希爾頓酒店的酒吧,因為這地方是男性員工在酒後尋找獵物的地點。
除了與性和性別有關的問題外,公司被指控利用這種心態,讓一些員工為了能夠繼續在暴雪工作,而接受「自願」減薪,部份員工語帶諷刺的稱之為「暴雪稅」。要在低薪狀態下支付加州昂貴的生活負擔並不容易,受訪員工表示他有時午餐只會喝一包即溶的熱可可。低薪問題曾經在去年就引發一次暴雪員工的集體抗議,但是在這次一年後的採訪當中,絕大多數的受訪員工表示他們的問題沒有得到任何解決。
另外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公司文化還造成了員工喝酒過量的毛病,甚至會在下班後對新進員工灌酒,最終讓高層在 2019 年制定「下班後最多只能喝兩杯」的規定,以減少酒後駕車以及其他與酒有關的問題發生。華盛頓郵報刊出的報導更詳細指出,「最多兩杯」更多是針對公司內外舉辦活動時的規定,以預先印製酒票的方式來執行,但大部份受訪員工都認為執行效率不佳,因為大多數酒鬼總是能和一些不喝酒的人交換到額外的票券,甚至有些人原本就可以在影印機中拿到更多張酒票。一位員工表示這就是標準「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只看表面的政策,但也有一些員工表示硬性規定只能喝兩杯,可能會影響到他們工作士氣。
2018 年發生的巨變,也許是玩家首次有機會察覺暴雪已經變成一顆未爆彈的預兆。在這一年,長年帶領公司的創始人之一麥可.莫漢(Mike Morhaime),與被視為其接班人的班.基爾格(Ben Kilgore)先後離開公司。當時還在公司的受訪員工回憶,那天他們一收信,就發現當時還是公司執行長的 Mike 寄來一封簡單郵件,表示時任技術長的基爾格要滾蛋了。
當下信中沒有解釋原因,但一些受訪員工表示,當時基爾格在公司內原本就沒什麼好名聲,許多員工都私下臆測到底是哪件事讓他被炒。後來在一場會議當中,有人詢問現任暴雪技術長德里克·英格爾斯(Derek Ingalls)「你的前任上司到底是幹了什麼好事」,英格爾斯給了在場其他人一個建議:「不要和你的下屬上床,如果你真的非睡不可就不要在中途停下來」。
基爾格在 8 月離職後沒過多久,莫漢在該年年底離開公司。直到離開之前,莫漢一直是暴雪的代表人物,他友善、熱情,而且重視創造力,就在同一年度還在 Glassdoor 網站上被評選為年度最佳公司執行長之一。但一些受訪員工表示,也許就是因為他太「熱情」了,所以才會一再縱容一些特定的屬下犯錯。許多受訪員工都說他們有明確告知莫漢某些人的不當行為,但通常都沒有受到處理。
莫漢離開公司有無其他隱情,到目前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但可以確定的是隨著莫漢離去,動視方干涉暴雪決策的程度不斷昇高。但並不是為解決暴雪的公司文化問題,而是希望這隻金雞母可以吃更少的飼料並下出更多顆金蛋。動視管理層的要求很簡單,就是盡量削減預算,以及按照(根本不可能的)時程做好遊戲。動視插手使得暴雪的工作環境嚴重惡化,而第一個反應出這種變化的作品就是《魔獸爭霸 3:淬鍊重生》。
《魔獸爭霸 3:淬鍊重生》可能是遊戲史上發售前後預期和現實差距最大的作品之一,也是壓倒很多人對「暴雪出品,必屬精品」這句話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根據另外一篇彭博社刊出的報導,該作許多原本的承諾無法實現,主因就是因為動視管理層認為一款高畫質重製遊戲無法帶來多少利益,所以不僅大砍預算,還逼迫遊戲要按照原本預定時間推出。一些暴雪員工將動視管理層稱為「索倫之眼」,持續不斷的削減預算,讓內部所有部門的管理者都必須要爭奪有限資源,更讓很多人就算碰上問題也不想回報,害怕會吸引到索倫之眼的關愛。
撰寫這篇報導的傑森‧施萊爾,在報導刊出前幾天,特別在個人推特帳號上,帶大家回顧了暴雪和動視結合以來的重點歷史,最後說「不管 J‧艾倫‧布拉克(J. Allen Brack)是因為什麼離職,但這無疑給動視執行長羅伯特·科蒂克(Robert A. Kotick)更進一步掌握暴雪決策的大好機會。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暴雪未來到底會不會變成一間對女性員工更友善的公司,但是絕對會變成一間和以前非常不一樣的公司吧」。